94岁老人步行10里取90元劳保费瘫倒闹市

　　张娭毑脑袋已经不太清醒了，只记得家住新开铺。巡警开车驶入黑灯瞎火的新开铺书院路一路找寻打听，花了5个钟头才找到老人的家，这时老人已难以动弹，巡警提出背她，张娭毑却坚决不肯，要自己走。到家后，老伴老周连忙翻出冰冻很久的水饺，要请巡警吃饭，巡警谢绝了。

　　张娭毑把脚伸到暖炉里，这才缓过神来，她说自己“穷怕了”，张娭毑小时候父母就过世，她会尽可能参加一切可以赚钱的工作，例如，她虽已94岁，但身份证上写的是91岁，因为“当年参加工作时害怕年纪大了填不上”。她说自己小时候卖茶盐蛋，她见别人用河水当茶水，也学着从河里装起一大锅，放点茶叶冒充茶水。每当她念叨这方面的“罪过”时，面露内疚。但她强调说，“人一穷，就什么都做得出了。”

　　“命按秒计算，能活着就活着”

　　社区里有低保，但张娭毑家不属于低保户，因为老伴每月退休金超过了300元，将他家排除到了低保户以外。张娭毑算了笔帐：“我有心脏病，每月药费至少300，退休金根本不够，90块钱不多，但是我的，一定要拿到。反正现在只能靠自己养自己。”巡警临走时塞给张娭毑100元，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褪色的皮包，小心将钱塞了进去，里面有“工人职工劳动保险费领取证”等本本和几张粮票，对张娭毑来说，这就是她的盼头。　　

　　从新开铺赶到五一广场附近，途中需步行10多里。但人终究是要服年岁的，张娭毑总有迈不开脚的一天。不过张娭毑对此并不在意，她说，我们90多岁了，命都是按秒来算，能活着就活着，靠别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幸运的是，张娭毑原单位——长沙某航运公司得知情况后，已同意以后每月按时将90元送上门来。

　　每个月值得我们花上一天时间的事

　　这个变化太快的世界上，我不知道有什么每个月值得我花上一天时间的事，要不就是一月花很多时间去做一件事，要不就是花一月时间什么也没做。

　　像太阳每天东升西落一样，94岁的张娭毑，每个月都要花一天时间去做一件事：从新开铺家中杵着拐杖，公交加步行，走10多里的城市距离，到五一广场找退休前的单位领取90元的“劳保费”。

　　94岁了，经过的事情多了，不记得的事情也多了，但惟独这件事风雨无阻，用老人的话说：“我有心脏病，每月药费至少300，退休金根本不够，90块钱不多，但是我的，一定要拿到。反正现在只能靠自己养自己。”我所拥有的我都带着，新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赫塔·米勒，这位“当代最值得信赖的作家”，这样“描写了一无所有、无所寄托者的境况”，张娭毑用“是我的，一定要拿到”描写了自己的状况，我敬佩一种生活态度成为哲学——我们一无所有，但拥有自己。当我们老去，惟一能为自己做的，也许仅有“是我的，一定要拿到”。

　　在这世间，我们还有什么呢？一瞬间，被这种坚忍与坚强刺痛：94岁的张娭毑怕冷，她选择多走路，走到“手背冻得发紫，皮肤的裂痕溢出血丝”，走到迷路，茫茫人海，放眼望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早已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问人，不知道；出路，不知道，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老人看见警察来了，她哭着说：“警察叔叔哇，送我回家吧，我脚走麻了。”

　　什么时候，我们一无所有到“是我的，一定要拿到”，什么时候，我们就会老泪纵横。那时，我所拥有的我都带着，是一种幸福，就怕我们老到，再也带不走什么，老人后来说，“我们的命按秒计算，能活着就活着”。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一时间悲凉难以言说，尽管街市繁华，尽管人潮涌动，我怕我是人潮中老去的那一个。这一天，所有看见这位老人在人海茫茫中走懵了的人，让我们一起记住“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94岁的张娭毑，以后不用每个月再花一天的时间去领90元的“劳保费”了，她退休前的单位承诺以后每月按时将90元送上门。让我们像张娭毑一样，每个月花一天时间去记住一件事，记住一件事，就是记住自己，因为我怕在人海茫茫中，再也找不到自己的那种孤单，每一个人，都一样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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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编辑：黄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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