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179位医院院长书记被查，一文看清医药反腐前因后果 |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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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医药领域反腐行动的新闻近日不断刷屏，医药反腐呈空前高压态势，正在触达行业的每个角落。

公开信息显示，截至8月14日，全国至少有179位医院院长、书记被查，而这一数量是2022年全年的三倍多。一周之前，这一数字还是168位。每位书记、院长被查，都有可能牵引出不少药品、医疗器械等供应商、代理商。

这场医药反腐风暴席卷全国，把各地药企、医疗机构的藏污纳垢的一面展现在公众面前，反腐的深度、广度和力度均堪称前所未有，撼动了整个医药行业。延迟或停办医药学术会、研讨会，清退专家讲课费等，在一些医院和药企中悄然进行；全国300万医药代表纷纷退群、销号，药企集中回应反腐问题。

很多人感叹：这次或许真的不一样了。

◎ 医药反腐正触及这个行业的每个角落。/ 站酷海洛

01最强劲医药反腐风暴

其实每年都有医药反腐，但今年的打击力度空前。上个月以来，中央部委针对医药反腐、纠风发布了多份高规格的政策文件，反腐行动由行政监管、刑事侦查和纪检监察相互配合。

中国卫生法学会副会长、国家卫健委医疗领域反腐课题专家郑雪倩指出：“今年中央多部委的联合行动是有的放矢的，强调了重点领域、重点部门、关键少数人，目的是要完善新时代纠风工作体系，建立反腐倡廉长效机制体制，并不是临时性在医药行业搞一个风暴，打击一大片。”

◎ 医药反腐风暴持续发酵。/ 站酷海洛

生老病死，民之大事，均与医药有关，医药是最大的民生。昨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就全国医药领域腐败问题集中整治工作进行了回应，指出加强医药领域反腐工作是促进医药行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内容，是完善医药治理体系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

医药领域的反腐步伐一直未曾间断，然而由于该领域专业性强，违纪违法行为具有隐蔽性，腐败问题不易发现，所以比较难查处。

有医院工作人员在医药用品、设备仪器的招投标中，可以通过设置技术参数、药效指标等硬性治招标条件，变相达到指定中标，排除竞争的目的，进而从中非法获利。

这些年随着取消药品加成、严控医药代表、药品集采等做法，医改让药价大跌，“以药养医”被釜底抽薪，统方发回扣难以实施。但出现了一些变通手段，比如以赞助科研经费、学术会议费，发放会诊费、讲课费等方式进行利益输送。

国家卫建委昨日在《全国医药领域腐败问题集中整治工作发布有关问答》（以下简称“《问答》”）中特别提到，近年来查处的一些“关键少数”、关键岗位人员，利用权力寻租、大肆收受回扣、行贿受贿等案件，严重稀释了医药事业改革发展红利，蚕食了人民群众权益，既掣肘医疗、医保、医药事业改革发展，又影响了行业形象，也危害了医药卫生领域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 医药领域腐败问题集中整治聚焦六方面重点。/ 国家卫健委网站

中国医药卫生文化协会医联体医保支付研究中心研究员仲崇明指出，医药领域的腐败，不仅会助长医药流通及使用上的不正之风，让真正有疗效、体现经济性的好药卖不好、用不动，还将破坏医疗系统的公信力和社会信任度，导致医疗资源的不公平分配，使本应用于患者治疗和改善医疗设施的资金被滥用。

对病人来说，一旦医生为了个人利益而接受回扣或收受好处，他们的健康和福祉可能就会被牺牲。

02屡禁不止的医药腐败

8月7日微博话题 #中纪委曝光一台直线加速器回扣1600万# 冲上热搜。这是今年5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披露的一个案例，一台进口价1500万元的医疗器械直线加速器，云南普洱市人民医院却以3520万元的价格购入，中间的回扣被院长杨文俊吃掉1600万元。

另一位城镇二甲公立医院原院长罗勇落马后，被查出收受病人红包礼金、医药代表回扣，以及与医疗设备供应商结成“利益联盟”，总计收取回扣金额高达2980多万元。

这些回扣款及虚增的药物设备价格，直接被转嫁计入医疗成本，导致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困难加重。罗勇被抓后，该医院人均就医成本下降了1400余元。

◎ 给回扣成了医药代表的“标配”。/ 站酷海洛

为了清除医药腐败，全国专项整治行动已在各个地区展开，排查方式从传统的接受群众举报，转变为大数据监控方式，通过发现医疗费用异常增长去锁定医院与科室。

国家卫健委明确表示，通过采取自查自纠、集中整治、总结整改等措施，对医药行业的突出腐败问题，进行全领域、全链条、全覆盖的系统治理，这意味着反腐不仅仅局限在医院，医药企业也是整治重点。

有业内人士指出，医药企业腐败的一大特点，就是商业贿赂突出，如药品、器械、耗材等方面的“带金销售”。

上个月，百亿医疗信息化龙头卫宁健康董事长周炜因涉嫌行贿罪被立案调查及实施留置，赛伦生物董事长范志和因涉嫌职务犯罪被实施留置并立案调查。

近期发布的一则审计调查报告也引发关注，2021年至2023年5月，丽珠制药、一品红和一方制药3家药品生产企业向1936家第三方商务推广公司支付费用，假借服务费用等名义套取资金40.77亿元，增加药品综合成本，推高出厂价格。

有公开资料显示，药明康德、睿智医药等生物医药公司的销售人员人均年薪超百万元，相比之下，公司研发人员薪酬不及销售的零头。

◎ 医疗领域的腐败问题贯穿药品及器械的生产、流通、使用等各个环节。/ 站酷海洛

坊间曾流传这样一个说法——消费者每买一盒药，属于药企成本和利润的只占35%，剩下的65%都要打点给各个环节。医生回扣要35%，医药代表要12%，公关招标部门要3%，公关医院要5%。

“药价打掉2/3，绝对是可以保本的。医药腐败应该说是世界上最大的腐败。”中国立法专家、经济学家朱少平说。

03风暴卷起，影响几何？

本轮反腐影响深远。大部分业内人士认为，反腐力度如此之大，对医药行业长期健康发展是有利的。

医改专家魏子柠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医药领域反腐与百姓利益关联度很高，有助于提高人们就医的获得感。

反腐风暴下的医药代表，担心面临失业的危机。在社交平台上，有医药代表称工作群解散了又重建，还有人称医院要求近期不允许拜访，还要清理全部公司群聊天记录。

◎ 在这场风暴下，全国300万医药代表暂时静默。/ 全景视觉

医药合规律师、北京至瑾律师事务所主任李岑岩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不少药企近期会议不敢开，学术也不敢讲，股价遭遇暴跌，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经历过阵痛期，肃清了营商、医药产业合作的环境，最终会加速医疗和经济的健康发展。”

陕西省山阳县卫生健康局原副局长徐毓才认为，未来，医药代表的数量会大幅度减少，职业要求将更加规范、标准，职业行为也必定会走上规范化，以学术推广为重点而不是新药推销。

不少医药企业表示，希望此次整顿能够还医药行业一片净土，希望未来医药企业间的竞争是产品质量竞争，而非其他营销手段的竞争。

然而需要警惕的是，医药行业腐败是少数人的行径，要避免将所有医护人员污名化、妖魔化。近日即有 #多名医生称加班没有加班费#、#医生称极少贪腐代表不了辛苦的群体# 等话题登上微博热搜。医生们倒苦水，不是反对医药反腐，而是混杂了普通医务工作者对舆论压力的防卫本能、对职业价值的困惑、对工作条件待遇不满等多重因素。

◎ 不要过度污名化一线医务工作者。/ 站酷海洛

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心血管高血压科主任医师孙宁玲教授表示，“我坚决支持医疗反腐，但是坚决反对‘医疗腐败化’的宣传和处理，反对一概污名化学术会议！反对一概污名化专家讲课的意义！反对一概污名化企业的学术推广行为！因为医学进步的历史与这些分不开！”

而国家卫建委在昨日的《问答》中也强调，医药行业的学术会议是学术交流、经验分享、促进医药技术进步和创新发展的重要平台，按照国家有关规定，规范开展的学术会议和正常医学活动是要大力支持、积极鼓励的。需要整治的是那些无中生有、编造虚假学术会议的名头，进行违法违规利益输送，或者违规将学术会议赞助费私分的不法行为。

医药链条上，医院、医生、药企、医药代表等各方关系如何？请看39深呼吸本期二条推送：《揭秘医生药企等多方纠缠，以药养医的局面是怎样出现的？》

编辑｜廖颖瑶 梁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