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日记：确认过眼神，你就是我的战友

　　转眼间来武汉有几天了，开始感受这座城市。接连好多天阴霾，偶尔的阳光都会让内心小小的雀跃。好想摘下口罩去闻一闻江边特有的湿润的空气啊！我想象着——在傍晚的夕阳下，年老的夫妻挽手走在江边的背影多美；年轻的夫妻拉着孩子的手，指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告诉他这片水域叫汉江，是长江的最大的支流；而学生们斜挎着书包在江边嬉闹着、大笑着，挥洒着青春的热情……

　　在口罩的遮掩下，唯有眼神是传达情绪的窗口，或喜或忧，在防护服下更是通过眼神才能确认自己的队友，我们笑称：确认过眼神，你就是我爱的人！

　　现在都说武汉街头有三类人，警察、快递小哥，再就是医护人员了。从驻地去医院的车程大概有40分钟。白班时路过执勤的警察叔叔，他会向我们敬礼示意，而我更喜欢夜班时走这段路——驰骋在空旷的街头，斑斓的灯光足以温暖我们这群夜行侠。一次等红绿灯时，偶然看到隔壁车道也停着一辆接医务人员的大巴车，车里姑娘们一脸疲惫的瘫坐着，一看就是刚下班。突然有个眼镜姑娘也望向我坐的大巴车，对视的一瞬间我们都愣了一下，几乎同时，我们冲对方招了招手，这种莫名的默契让我不禁笑了起来，虽然口罩下看不到对面眼镜姑娘扬起的嘴角，但她的眼睛弯弯的，估计也在偷偷的笑着。在这个特殊时期，在疫情笼罩的武汉——确认过眼神，你就是我的战友。

　　想要进入病房需要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工序，由专门的感控老师协助我们完成穿脱防护服的过程。这身行头到底有些什么呢？口罩、帽子、防护服、隔离衣、鞋套所有装备乘以二，再加上护目镜和面屏，可以想象怎一个憋字了得！有好多人会问我穿上装备能吃东西、喝水、上厕所吗？答案是否定的，为了保证上班的6小时杜绝一切生理需求，我们进病房前会尽量少吃少喝，下班走出隔离病房、加上穿脱装备及回驻地的路程，最长需要8个多小时的坚持！当我和小伙伴装备齐全地进入病房，前一班的老师会详细地向我们交接了病人的病情，特别指出了需要加强生活护理的病人，我们一一记下。交接时，本想去确认她们护目镜下的眼神——但已经全被水雾模糊了。由于各个病房开着换气扇，楼道的噪音非常大，交班老师不得不尽量放大声音，加上一直在说话，能感到她们的气短，还有些喘。这身装备虽然是我们的保护伞，但也挑战着我们身体的底线。

　　新的病房以及新的环境，还有病人与我们南北方语言交流的差异都给我们的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难度，但每次与病人沟通，都会使我们的距离更近一些，每次眼神的碰撞，都使我们减少一些阻隔多一些信任。

　　呼叫器响了，我和我的小伙伴小齐一起走进19床的房间。

　　“阿姨，您有什么事？”我轻声的问。

　　“我自己起不来，能扶我上厕所吗？”阿姨有些无奈地说。

　　“好啊，没问题！”我们正要上手，阿姨突然指了指远处椅子上的护具。

　　我和小齐面面相觑，我们一个肿瘤科护士、一个神经外科护士，这个护具没用过啊……拿起护具，大致研究了一下，原来，阿姨做了腰椎手术，这个护具需要支撑整个上身，再靠我们的力量，她才能一点点挪到厕所。我们一人一边站在阿姨身旁，把护具摆好，再从肩膀到腰把每个固定粘扣对称固定好，厚重的装备下，这个操作足以让我们出一身汗。

　　“阿姨，我喊1、2、3咱们一起使劲就站起来了。”我和小齐紧紧搀住阿姨手臂。

　　“1、2、3！”阿姨轻喘着跟我们一起喊着，终于成功地站起来了。

　　这是一个高个子阿姨，我们两个矮个子撑着她慢慢地小步走进厕所、将她扶坐在马桶上，叮嘱她上完厕所叫我们，我们就在门外。阿姨一直点头连声道谢。

　　从厕所扶阿姨回到床上，又撤下护具，其间阿姨告诉我们：她手术做了有一个月，腰还没好又感染了新型肺炎，觉得自己特别倒霉。我帮她整了整乱了的头发，告诉她不要着急，这么多医生护士都来帮忙会好的。她觉得总要麻烦我们扶她去厕所，很不好意思。我怕她为此不喝水，减少上厕所的次数，便叮嘱她放心我们不怕麻烦，要好好吃东西好好喝水，有需要一定叫我们，千万别自己活动再摔倒。阿姨一直微微低着的头轻轻抬起来，对视的一瞬间，我看到她的眼睛亮了。我看了看小齐的护目镜，上面已经泛起一层雾气，我自己的护目镜也模糊了。每次跟下一班护士交班时，我都会特意跟她们说了19床阿姨的情况，请她们关注阿姨的安全。

　　病房的病人周转并不算快，需要非常严格的要求、保证没有传染的可能才会出院。记得刚进病房时第一批支援的队员董凡老师叮嘱我们不要怕，这些病人跟我们在普通病房遇到的病人没有差别，就像平时工作一样。几个班下来我跟好几个病人熟识起来，每次进病房，大家的防护服都是病人们的热点话题：一次，大家把我的微信名“鸡丁”写在上面，有个叔叔说要给我题字：“我再赐你两个字，你就是宫保鸡丁啦！”满病房的人都哈哈大笑，这种笑声不仅缓解了紧张的氛围也拉近我们的距离；还有病房里的阿姨拉着我特别自豪地说：“我跟家里人说了，是北京的医生在这里帮我们看病，你们的态度真好啊，对我们真好啊！”特别喜欢阿姨赞许的目光，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下班的班车上是大家最轻松的时光了，昨晚下夜班，车往驻地走时，有人突然挽住了我的胳膊——“哎呀是我的小帅啊！”我跟她开起玩笑来。小帅是个英气的名字，但她其实是个年轻的女医生，和我在北京同科室、现在和我同组。突然发现，护目镜和眼睛后面，她的眼神格外忧伤——

　　“我家地震了！”她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啊？！家里人没事吧？”我急切的问。

　　“没事，但是震感很强烈，我家是震源。”她边哭边说。

　　我确实不擅长安慰人，一直说着人没事就好。

　　“是不是因为不在爸妈身边觉得愧疚啊？”我轻轻拍着她的背。

　　“除了愧疚也有担心，担心会不会再震！”她的护目镜早已被泪水蒸腾得全是雾气。

　　安抚她回房间，看到手机的新闻里提到2月18日17时07分济南发生4.1级地震，又看到小帅的朋友圈：“刚下班接到消息家里发生了地震，而我在武汉一线，在这种时候不能陪在爸爸妈妈身边，作为女儿真的很惭愧，希望疫情早点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一夜有些长……太阳快点升起来吧，蒸干眼前的雾气和泪水。我想确认的不再只是眼神，而是所有人的笑脸。（撰稿：北京医院肿瘤内科郭晓然 通讯员：宣传处贺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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