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了！昏迷前，未婚妻为他在病房举办了一场婚礼

　　那日中午值班，我正在吃盒饭，听到一阵敲门声，进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走到我面前，问：“你是不是医生？”我应声站起，随着后面走进来一个小伙子，我仔细打量，小伙子身形稍瘦弱，一脸疲惫，黑黄的脸蛋，像晒焦了的土豆。

　　小伙子漫不经心坐下来，一脸疲惫，我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说具体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干活儿劳累，总想睡觉。正说着，旁边的妈妈补充到：“我儿子这段时间准备结婚，装修房子，估计是累着了。”

　　职业敏感使然，我问小伙子有没有肝炎的病史，小伙子说他从小就有乙肝，并且妈妈也有。看到小伙子发黄的皮肤和巩膜，我接着问他有没有刷牙出血，或者是身体有瘀斑，小伙子卷起袖子，胳膊上面有几块瘀斑。

　　仔细体检后，我立即安排护士抽血，查血常规及肝肾功能、凝血功能，将患者安置在病床躺下后，叮嘱一定要卧床休息，清淡饮食，注意有没有肚子胀的情况，注意大便颜色等。

　　小伙子躺下准备治疗，我返回办公室书写病例，大约一个小时，接到检验科的电话报告危急值，患者肝功能重度损害，转氨酶两千以上，总胆红素二百以上，凝血功能异常。

　　看到他的化验结果，我不禁有些担忧，这样的情况预后不太好，结合患者病史及辅助检查，初步诊断为慢加急性肝坏死。剩下的就要看乙肝病毒DNA结果如何了，如果病毒复制，病情变化出现多个并发症，可能很快就会有生命危险。

　　写完病例，梳理好自己的思路后，我很委婉地把患者家属叫到了办公室，小伙子妈妈迫不及待地询问到底是什么病。

　　我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讲述目前是肝功能重度损害，引起的原因是慢性乙肝，可能是最近劳累乙肝病毒活动，因为他比较年轻，很多症状还没表现出来，一定要注意他吃东西的情况，注意刷牙会不会出血，皮肤会不会有瘀斑，还有注意…….

　　还没等我说完，阿姨就开始失声痛哭，“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早就感冒、发烧了，也不来医院，非要扛到累得不行才来。”

　　听到阿姨的哭声，值班护士也走了进来，拍着阿姨的肩膀安慰着，我和护士对视了一下，这样的场景经常会遇到，有时候是因为患者自己的疏忽延误了病情，有时候是因为病情确实危重回天无力。作为医务人员，有心无力让人很有挫败感，也许是自己还带着书生气，遇到这样的情况总会心生伤感，情绪处于低气压。

　　接下来，这个患者的情况正如所料，病情进展比较快，食欲一天天下降，最初还可以进软食，后面渐渐流食，而且量越来越少，他的未婚妻和父母轮流在病房照顾他。

　　每次查房，我都会和他聊天，鼓励他比昨天看起来好多了，看看他的皮肤和腹围，漫不经心地按按下肢有没有水肿，基本不和他谈论病情。

　　关于他的治疗和用药，我们丝毫没有懈怠，静脉使用保肝药物，口服抗乙肝病毒药物，利尿，抑酸，预防出血和感染，结合人工肝血浆置换治疗，间断输注血浆改善凝血时间，人血白蛋白纠正低蛋白血症……

　　每隔一天的抽血检查，肝功能指标“胆酶分离”就明显一点，胆碱酯酶活动度显著降低，凝血时间延长，凝血酶原活动≤40%，血浆白蛋白数值开始下降……每次抽血之后，家属都比我更着急，结果没出来之前就已经坐在办公室等着了。

　　与患者家属沟通一定是实话实说，甚至会谈到后面严重的并发症，谈到肝移植的时候，阿姨和叔叔都已经明白儿子的病情非常严重了。阿姨每次哭完之后总会调整情绪，强装笑脸回到病房，而叔叔则一言不发躲在病房外抽烟。

　　无法逆转的病情并没有出现奇迹，当我每天问他肚子胀不胀时，终于有一天他说肚子胀了，我有点苦笑自己的乌鸦嘴，B超已经能清楚地探查出腹水。预料之中，患者慢慢地皮肤开始出现瘀点、瘀斑，肚子也越来越大。

　　查房的时候，小伙子笑着和我说：“我是不是没救了？”眼神中透着失望，我好想哭，鼻子酸得只好低头假装检查腹部，说：“现代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有好多办法的，你不要太悲观。”

　　接下来的日子，小伙子的情绪开始出现波动，不太听父母的话，不配合吃药和打针，家属每次都是找我，小伙子沮丧地和我说：“现在还有什么意义，都在倒计时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就和他聊他的过去，他的未婚妻，他的爱好，憧憬他婚后的幸福生活，小伙子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显得异常平静。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我夜班后的早上。查房的时候，感觉他的眼神里面有一丝丝的烦躁，和我聊天也不像平时那么有耐心，我们早就预料到肝衰竭可能会出现肝性脑病，已经提早用了预防肝病脑病的药物，可当真的出现意识障碍后，心里还是不愿意看到的。

　　和家属沟通了已经出现意识方面的问题，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烦躁，也可能会出现昏迷。小伙子的父母已经哭不出来了，和我说完“谢谢医生”后，转身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压抑至极。

　　夜班后休息在家的晚上，值班护士小妹给我发了信息，说小伙子昏迷了。我回过去电话没有人接，我想应该是在和值班医生抢救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走进科室感觉氛围好异样，值班小妹顶着两个肿眼泡跑过来说，“患者去世了。”边说边拉我到他的病房，只见病房的门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地上凌乱地散落着几个气球和彩纸碎屑，床上是空的，此时消毒机正发出嗡嗡的声音，异常刺耳。

　　护士小妹说，昨晚在这个房间举办了一场婚礼，小伙子已经快昏迷了，他的未婚妻和爸妈给他擦洗干净，为他穿好西装，而他的妻子穿着婚纱，在几个好朋友的见证下，给了小伙子最后的美好时光。

　　他们家人还给值班护士和医生留下了喜糖作为道谢，小伙子走的时候很平静……

　　“医以活人为心，视人之病，犹己之病。”

　　站在职业角度，医生需要冷静、看待问题，及时处理病情，并且正确看待生命的得失，不能带有个人感情色彩，以免在治疗中有失偏颇。但站在社会人的角度，难免会产生共情，心情处在低落的时候，会好多天走不出来。

　　每一个生命的流逝都会引起我的思考，会自责，会低沉，会更加珍惜生命，会努力提高自己的技术，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让结果更好一点。

　　工作的繁忙和理性，让人文关怀显得没那么重要，其实人文是医学的灵魂，医生除了应该具有高超的医疗技能外，更应该具备人文意识，适当关注患者体验，耐心解释，通过语言、表情、肢体表达，增加患者战胜疾病的信心。

　　“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德业双修、德术并重，这大概就是我的“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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