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陇德：中国健康产业水准仍远远低于发达国家

　　2014年6月14日，中欧第十届中国健康产业高峰论坛在上海召开。本次论坛的主题为“健康产业，健康发展”。以下是本次论坛与会嘉宾的精彩发言。

　　发言人：王陇德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华预防医学会会长、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原中国卫生部副部长

　　今天主要我想汇报三个方面的内容：健康产业的定义和内涵、我们国家在健康产业发展中存在的主要问题、以及对于发展的思考和一些建议。

　　忽视健康素养培养导致慢性病泛滥

　　首先关于健康产业，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2007年联合国国际标委会国际标准产业分类，健康产业是经济体系的分支，指从事为病人提供预防、治疗、康复、姑息治疗等服务的过程中所需的产品和服务的行业，基本上涵盖了内容，这个比较狭隘的是主要针对病人，我觉得健康产业的范围应该更广一点，我建议健康产业是指生产或提供以促进、维护健康为目的的产业和服务的行业，以及与其直接相关的行业，我觉得这样一个定义比较合适。健康产业涉及的领域有两大方面，一方面包括服务活动，另一方面包括生产经营，按照消费需求服务模式来分，又分为医疗性和非医疗性两大类，涵盖了四大基本产业群，如果细分的话，可以说健康产业涉及的领域非常广，可以涉及几十种行业门类，以上是关于定义和内涵部分。

　　第二部分，要推进我国健康产业的快速发展，要研究其中存在什么主要的问题。首先关于健康教育开展，可以说世界卫生组织总结全球的研究，明确指出了影响人的健康和寿命的决定因素应该是生活方式行为占了60%。而要树立一个健康的生活方式，首先最重要的是要开展健康教育，把科学知识教给民众。但是在这方面，我们一些政府主管部门是重视不够的：一直到2012年，我国才第一次中央财政设立了健康教育的专项经费；到现在为止我们绝大部分的地方还没有专项经费，而且开展这方面工作的专业机构和人员也非常缺乏。所以就造成了我们国民的健康素养水平非常低下。大家可以看到，卫生部的两次调查，国民具备总体健康素养的人100人里面不到7人，特别是慢性病的预防素养就更差了，在所有的健康素养里面是最低的。

　　缺乏有效防控体系导致慢病致死率高

　　既然慢病是影响国民健康的主要问题，我们来看看慢病预防控制里面存在什么样的问题。首先我们防控策略不清楚，总体上只提了一个关口前移重心下沉，到底怎么做才能落实这样一个策略？目前还是不清楚。另外我们目前没有慢病防控的工作体系，这可能说得大了一点，但是实际状况就是这样，因为慢病防控主要的技术措施是要靠医疗机构来实施的，不是靠CDC的。但是我们的医疗机构现在基本上都是在看病，等着病人病了，再给你治疗，而从来不开展预防保健的活动，所以我们从这个角度来说没有工作体系。还有就是没有具体的工作规划，大家知道2011年联合国召开了慢病防控的高级别会议，这个会议发表的宣言明确要求各国政府要把慢病防控的政策融入到各个相关的政府部门中间去，但是我们到现在为止大多数的政府部门没有明确的慢病防控的工作规划。还有就是适宜技术普及的程度低。像中风是当前国民第一死亡的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颈动脉狭窄，但是颈动脉的狭窄要尽快开展筛查，发现这个危险因素，对于重度患者采取应对措施，但是我们大部分的大夫不会看血管，这就是缺少相应的技术人才。说到严重颈动脉狭窄的问题，需要手术或者尽快干预，美国有3千多名大夫可以做这个手术，美国一年要做15-20万例手术，我们国家多年这个手术没有开展，2009年只有8名医生符合美国的标准，而且2010年只开展了200多例手术，这造成了我们慢病的快速增长和死亡率的大幅度上升。

　　另外一些专业服务人员也非常缺乏，中国计划生育多年的开展，使得孩子金贵，但是老人缺乏照顾。城市里许多家庭都需要一个月嫂，但是我们现在没有月嫂的标准，很多也没有经过严格的培训，所以出现这样一个一嫂难求的局面。对于老年看护的服务，随着我们老龄化的快速增长，老年康复服务需要人员很多，需要床位，但是我们和发达国家，甚至一些发展中国家相比，在这方面也是非常滞后的。

　　我国的医疗器械与药品水平仍远远低于发达国家

　　对于健身来讲，可以说锻炼是保证健康的第一要素，世界卫生组织和美国心脏学会总结全球的研究，他们第一次提出了65岁以上的老人每周也应该进行2-3次8-10种的力量锻炼，关键是为了保住我们的肌肉，延缓肌肉的萎缩和减少，这是保证健康非常重要的因素，但是像这样的知识我们又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缺少这方面的设施，也缺少这方面的科学指导，所以也是造成健康问题的一个重大原因。我们的医疗器械产业来讲，我们的大型设备基本上是被国外公司所垄断的，大家可以看到这里的数据。

　　另外关于药品研发方面，可以说我们的药品企业虽然多，数量虽然多，但是我们的质量比较差，我们生产的工艺比较落后。就连我们的一些大型企业，像我们2011年百强企业主营收入才相当于一个辉瑞公司全年总的销售额。同时我们的研发投入也非常少，不要说比发达国家了，就连印度我们也差得很远。我们的一些工作管理规范也是阻碍创新，像我们的药物审批，美国FDA基本上10个月，我们一类新药6-8年才能通过审批，所以这些管理规定也需要进行尽快的修改。

　　最近习总书记在两院院士大会上发表了关于科技创新方面一个重要讲话，我觉得这也应该作为我们健康产业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指导思想，他谈到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是一个系统工程，科技成果只有同国家需要、人民要求、市场需求相结合，完成从科学研究、实验开发、推广应用的三级跳，才能真正实现创新价值，实现创新的驱动发展。而且他明确指出了我们国家存在的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多年来一直存在着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不力、不顺不畅这样的顾及，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科技创新链条上存在诸多体制机制的关卡，我们改革到了深水区就是创新的问题，各个环节都衔接不够紧密，所以这方面他也明确指出，我们必须在体制机制上要深化改革，才能解决这样一些问题。

　　美国前总统的顾问保罗皮尔泽在他对于世界健康产业分析方面，明确指出健康产业是财富第五波，可以创造亿万商机的保健革命，这个认识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共同认可。

　　健康产业发展的重大意义大家很清楚了，我这里不再赘述，应该说健康产业是具有这样文化技术含量高、资源依赖程度低这样一些特点，是一个绿色GDP。我想对于目前这样一种形势，我们怎么样去应对，首先对于我们从业者来讲，要了解社会需求，针对社会需求去发展我们的产品，去发展我们的产业。第二就是要把握相关政策，我们政府制定了什么政策，我们怎么样充分利用这些政策，对国家来讲，我们必须确立健康产业的战略地位，同时要制定相应的政策法规和我们的发展战略规划，以及行业标准，还要在这方面大力加强人才的培养，鼓励我们的行业创新。

　　未来健康产业发展：充分考虑社会需求 用活用好相关政策

　　首先我们看看社会需求，可以说我们中国疾病防控形势非常严峻，我们慢性病的死亡率占了总死亡率的85%，疾病负担占了总的70%，而且现在这种趋势不是已经达到高峰，还在快速的增长，按世界银行的预测，我们今后20年内我们慢性病的发病人数会增长2-3倍，这如果成为现实的话，中国的家庭是承受不了的，国家是承受不了的。对于药品市场的需求，中国是一个巨大的药品市场，国外很多制药公司都把视角瞄准了中国市场，所以我们在药品市场的发展上应该作为一个重点。另外还有人口老龄化，特别是服务这一块，将来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

　　第二个方面是把握相关政策，我们需要把政策吃透，而且要把政策用活用足，这样才能促进产业的发展，近些年国家制定了许多的相关政策，比如说像国务院去年发布的促进健康产业发展的政策，这里给我们的民营资本敞开了大门，同时也明确了2020年要建立一个健康服务业的体系，总规模要达到8万亿以上，同时也制定了很多具体的政策，比如说要打破许许多多条条框框的限制，要在用地、金融、税收等等方面，特别是社会资本，给它一定的优惠，我们国家制定的国民经济社会发展十二五计划，也确定了服务业作为一个战略重点，老龄事业发展规划也明确提出老龄事业将来发展的重点，全国药品流通行业十二五规划也提出要提高行业的集中度，我们现在药品经营企业太多太小太滥，在这方面要发展现代流通和经营方式。

　　健康产业是“绿色GDP” 值得引导扶持

　　最后我想跟大家汇报一些关于部分重要技术领域发展方向的一些思考，这是主要基于中国2020健康中国战略研究方面，战略目标提出了一些产业产值占GDP的比例，同时也提出了一些支持的重点行业，像自主研发的药品、医用耗材、医疗器械和大型医疗设备，还有相关的服务业，健康生活方式、老年护理等等，我们具体看一些行业和一些专业的有关问题，像慢病防控的问题，慢病防控我们现在除了一级预防、宣传教育、给予健康教育之外，二级预防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年轻化的趋势非常明显，我们连续碰到30多岁的中风患者残疾死亡，这个问题非常严重，所以对这样一部分人群，我们首先要查出他的风险，查出危险因素在哪里，很多危险因素个人是不可能事先感觉到的，我们许多这样的病人是没有任何症状突然发病，所以我们必须查出这些风险来，我们去开发群众中间潜在而又必要的需求，这些需求开发出来，首先要老百姓好，同时也是促进我们各个方面的发展。另外一个重要领域就是基因诊断，随着技术的发展，通过基因技术预防一些疾病也成为可能，我们国家比较成熟的像H型高血压，因为H型高血压可以大大增加中风的风险，把具有这样基因的人筛出来，预防血压的升高是非常重要的。另外像耳聋基因的诊断，像出生缺陷，唐氏综合症的诊断基本上是比较成熟的，这块还会得到比较大的发展。在医学装备方面主要是两个重点领域，一个是大型的医疗器械的关键技术瓶颈，推进自主创新，这方面可以说是需要多学科的合作，特别是像有关的电子、微电子、自动化、材料、工艺，所以在交叉学科是一个创新的重要领域。另一方面就是我们小型的家用的一些医疗设备和器械，可以说将来是有巨大的市场，我们现在有很多非常重大的需求，比如说无创的血糖检测仪，我们现在14820万的病人，很多病人经常打胰岛素，还要经常去检测，现在的科学技术要进行无创的糖尿病检测仪，这个市场是非常广阔的，作为我们习主席提到的，从跟跑者到并行者到领跑者，我们觉得将来家用和小型这一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另外还有人才队伍的建设，我们有非常多的短缺人才的培养，像我们的营养师，我们现在营养师的一个重要问题，美国有6万个营养师，日本有30万个营养师，我们有多少？经过合格培训的只有4000个人，我们正在推进国民营养促进条例，争取让这个条例尽快出台，这个条例将来就要规定，我们食品生产单位一定数量以上的集体单位一定要配备营养师。

　　还有信息系统建设，我们国家现在信息系统建设还是非常缺乏，在十二五、十三五期间要建立三级平台，特别是有一个大的问题，就是医疗的孤岛现象，本来我们可以很好的获得大数据，掌握规律，但是我们原来顶层设计缺乏，医疗机构都是自己办自己的信息化系统，完全不能互联互通，不能资料共享，这个孤岛现象，我们能不能在十三五期间研究解决了，我觉得这是我们一个重大问题。

　　另外关于药品的生产和研发，这方面我们应该从做好仿制药起步，虽然说开发新药是很重要的，但是开发新药原料成本和风险都很大，所以从仿制药品起步可以积累经验和资金，来加强实力，逐步发展到开发新药上，要做好仿制药，应该提前做准备，专利到期我们提前两三年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另一方面，关于药品制剂的研发，其中特别是释药技术，我们95%的产品都是产品、胶囊，缓释技术、智能技术都是我们研发的重要方向，特别要经过国际认证，占领国际市场，美国FDA2013年最终批准的仿制药或者暂时批准的仿制药中间，印度公司分别占了38%、44%，印度公司能占这么多FDA的批准，美国FDA批准就等于国际通行了，可是我们一个没有，所以我们在这方面能不能多做一点工作，加强这方面的研究。陈竺副委员长强调，健康投入不仅仅是为消费，而是重要的投资，健康产业是绿色GDP，所以我们政府应该积极引导，使之成为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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